暮椿

被迫戒鸟
尝试复健

【荀郭荀】石榴

*现代AU

*标题是线香的香型




外面的蝉已经叫了一下午了。


郭嘉托着腮望窗外,香樟葱葱茏茏荫了一大片阴凉地,躺椅就搁在那阴影里。两个小时前这样,两个小时后除了光斑随风轻晃,没有任何变化。

真无聊啊。

“静心。”

搁在桌面的手背被梅鹿竹的扇骨轻敲了一下。香案对面的荀彧见他回神,便敛眉不再管他。于是郭嘉复又托着腮看对面人熟练地将香泥挤成线形,一根一根自右起铺满香案。腕骨分明,执扇抑或制香,这只手怎么都好看。

“嗯?”

一声询问令人清醒,原来他不知不觉已伸出手去握那腕骨。既是伸出去了岂有收回的道理。迎着对方的目光郭嘉腆着脸收紧了手指,无名指恰贴在脉搏处,能感受到缓慢而坚定的跳动顺着指尖传过来。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温温柔柔地笑了起来。

他有些稀奇古怪的嗜好,相熟的人都知道。只一样从未向旁人吐露:他喜欢纤细优美的骨骼。或者说这算不得什么怪癖。属于小众的审美,多数人听了不过一笑了之。而近来郭嘉觉得自己这问题愈发严重,如此刻下意识就动了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喜欢伶仃的踝骨,因此格外爱挑九分裤让荀彧试。他知道对方拥有形状优美的锁骨,露出来漂亮极了,便也着意选无领的上衣。但看和上手是两码事,遇上迂腐些的老古板,之间便是同越鸿沟的差距。他现下还不太明白何谓情难自禁,行动中却已表露无遗。

两秒后他松手,掌心向上摊开五指,示意荀彧继续。

“没事就把这盘端出去阴着。”刚从魔爪下逃生的手向右侧点了点,又指向左侧的书架,“再帮我从那边拿个空的。”

郭嘉挑眉。

“要跟来制香的是你,来了又嫌无聊。工作做完了吗?还在这儿耗一下午。”

放在往常,郭嘉要么就嬉皮笑脸地闹过去了,要么就凑上来献殷勤。今天竟没出声。可他不说话,空气里的沉默却并不显得压抑,时间一长反倒多了几分暧昧。

“是挺无聊的。”气氛酝酿得差不多的时候郭嘉终于开口,“但我走了文若一个人多孤单啊。”

说完冲他抛了个媚眼,端起一盘香走了出去。

荀彧久违地感受到额角青筋乱跳的滋味。

但郭嘉这般轻松地出了门,却让他下意识长舒了一口气。

一个人若喜欢你,他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荀彧早就发现,只要他和郭嘉处在同一密闭空间,抬头总能与对方的目光相遇。每次都是他仓皇地先移开眼,那视线却如影随行。好像就这样什么也不说,他单看着他就能过一下午。那目光中闪烁的微芒让他在心慌意乱之余醍醐灌顶地领会到名为“在意”的情绪。

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尖,整颗心蓦地蜷起来。

是被注视着,被爱着的啊。

 

可若是待久了,这认知只会让人头皮发麻。也算不上讨厌,就是浑身不自在。不自觉对郭嘉摆出冷脸,那实在非己所愿。

不过这家伙聪明得很,总能及时在触发他警戒线前缩回爪子,等人缓过来了再行试探。难得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还坚持了这么多年。何况这拳拳爱意,荀彧因着自己少得可怜的回应本就觉得理亏,又不忍伤郭嘉的心。只好每次把底线往回挪一点,再挪一点。

于是某人靠这几年的不懈努力,终于顺理成章地半只脚踏进了荀彧心底。

也还只是半只脚而已。

 

旁人说体制内的人不外乎稳定、社会地位高,即使福利不多也不妨碍他人艳羡的目光。体制内忙得死去活来的某些单位对外面那些说法向来嗤之以鼻,转头对郭嘉他们局里评价却相差无几。部门划分清晰,顶头上司出身好风评好,除了工资低点,其他简直挑不出错。

平心而论是个好工作。整日悠哉游哉,时间充沛,三四十再上个台阶,五十混上高层,熬退休就行了。二十岁,郭嘉站在那个人人艳羡的位置向前望,一眼看透了自己后半辈子。

他们局里接手的都是老古董,没工夫接触现世,做事也跟隐士般不留痕迹。久而久之有些自命清高的人开始仰着下巴说咱们局这是大隐隐于市,不和外头那些腌臜东西同流合污。有棒槌上赶着把这名号宣扬出去,大有谁都瞧不上的架势。一传十、十传百,渐渐的他们和外面像是隔了一层什么,屏障似的人为划定了界限。

有什么意思呢。按资排辈的规矩下,再优秀也没什么晋升机会。和上面那位别说沾亲带故,连同乡都不是。怕就算熬够了年头,那位置也轮不到他这个外乡人来坐。本就是个安分不下来的,若不是为了那谁,这方小天地怎能困得住他。

入职不过半年,听字画部门的老干部们茶余饭后谈天,说是那谁谁跑了,丢下封辞职信入世去了。说话的那位正低着眼撇茶碗里的浮沫,语气悠悠的,乍一看还真像话本里描画的那些名利也绑不住的闲云野鹤。说出口的却是人该服老了。顿了一下问他今后的打算,似是要劝他也学那个“有朝气”的青年人,别整日混在老头子里。话里话外却没有半分赶人的意思。

本来就是为他进的局,板凳还没坐热人就跑了。

“唉,那我就不在您老跟前丢面儿了。”还能干嘛,追啊。

总不可能是他黏在荀彧身上的眼珠子把人吓跑了,要真膈应,早几年就当不成朋友了。那人心有凌云志,面上不显,骨子里其实不比他郭嘉谦逊多少。这外表光鲜,内里早烂透了的腐朽单位注定让人失望,再多的尝试也是徒劳,新鲜的血液哪里那么轻易地就能将那些盘根错节的余孽冲刷干净?连刚来不久的他都看得一清二楚,荀彧那等聪明人怎么可能看不透。

他嗤笑一声,转头回办公室燃了支香。夏末那日他守着荀彧做的,外形中规中矩,紫红的方形线香,意外的是香型。

最先嗅到的是石榴的甜,渐渐带一点浆果的酸,猝然让人想起盛夏的刨冰。彻底颠覆了那一柜子白檀和沉香给他留下的顽固印象,一时间屋里满是活泼泼的酸甜感。

他竟会制这么鲜甜的味道吗。原来那时候就有预兆了。

郭嘉撑着头发了会儿呆。

暮色渐沉,终于最后一抹晚霞也毫无留恋地离开了他的桌角。在香快要燃尽的时候,他摸着黑擦亮火柴,又续了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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