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椿

被迫戒鸟
尝试复健

【陈荀】寒尽不知年

*陈群x荀氏,大魏第一直男群群(bushi)和他夫人

*脑洞向,ooc私设有,下拉请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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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颍川荀氏,有着极显赫的家世。阿父是闻名当世的尚书令,阿母则是当年一手遮天的唐家的女儿。

然而很抱歉的是我实在是个太普通的世家女,别家女儿不该会的我都不会,可她们会的我却不一定都会。唯一算得上擅长的琴与阿父相比也算不上拔尖。

我的运气比起这些更是只坏不好,和族妹们戏耍时猜拳输了眼睛被绑上布条是常有的,但遇上御厨的一年使用期之类的抽奖可就绝对轮不到我了。

甚至于我还不是特别端庄大气,至少在阿母眼里我还差得远。外出宴饮也没有别家女儿那么健谈,只能讨巧卖乖地躲在她身后。阿母总点着我的额头说你别太清高,这样下去是很难交到朋友的。

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的道理我懂,可就凭我这么一个普通得平庸的世家女……恐怕连清高的资本都没有。难以想象有一天竟会被自家阿母扣上太过清高的帽子。

我本以为平庸得出奇的我应该就能这样不算很顺遂地过完平凡的一生,却猝不及防被阿父许给了陈家。

 

而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大概就是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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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记事起,最频繁出入家中的访客非郭奉孝莫属。

起初他多是独身来寻阿父的,顺便还能蹭些家中珍藏的香。

后来他身后就多了一个人,每次都是怒气沉沉地追来。寻常这时候阿父多半是不在的,于是郭奉孝便肆无忌惮地躲进我的小院。我也曾以影响闺誉为由质问过他,后来却在他鄙夷的眼神中举起了白旗。

与我相熟的人都说我是个窝里横,在外表现得乖巧柔顺,在家却活脱脱是个小霸王。自爬树被郭嘉逮了个正着后,这个不治行俭的酒鬼就成了我的小院的常客。

一来二往熟悉之后,我的小院自然而然地成了他的避难所。我一面腹诽这酒鬼的死皮赖脸,一面又暗自感叹,偌大一个丞相府,竟没人能管管这无赖吗?

俗话说事不过三,在这种事整整发生三百次后,那天轻车熟路前来避难的郭酒鬼身后竟然出现了新面孔。其实这不过是于我的小院而言,我曾于族中宴饮时见过他几面。他每次出场都充当了丞相的使者,阿父和族兄随他离去,宴会也会因此冷淡不少。阿父没有正式介绍过他,我也只从叔伯们的言谈中听闻过他的盛名。颍川名门陈家,陈氏三君之一的陈群。

因着年岁久远,我早已模糊了当年小院相见的记忆。多年后我无意间想起此事也曾询问过他。令人始料不及的是,他竟然记得清楚明白,连那天我的穿着他都能说上一二。我佯怒瞪他,质问他是否从那时候起就盯上还是个小豆丁的我了。他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我却侧身瞥见他微微发红的耳尖。

起初与他并不熟识,言语间不免多些试探。三言两语探得他竟是与我一般看不惯那郭酒鬼三天两头烂醉如泥的糟糕情态。于是一拍即合,当下将自以为躲进小院就高枕无忧的郭酒鬼捉拿归案。

哪知受过一次挫后,这酒鬼照旧每次往小院里躲。只不过尽是躲在连我都找不到的偏僻角落,回回与婢子们将小院翻个遍才能发现他留下的蛛丝马迹。而这时候人嘛……早就跑了。

日后我最热衷于和各类人玩我躲你猜,多半就是这时候抓不到人留下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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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家中第一个孩子,自然是被宠着哄着长大的,弟弟们还没出世的那几年尤甚。因而在家中养成小霸王性格……也不全是我的错嘛。

阿父人前儒雅端方,与阿母相敬如宾,对弟弟们不假辞色,对我却是纵容得很。阿母说那是娇娇的相貌像煞了祖父的缘故。说完又把我拉到身前细细看了几遍,嘴里喃喃着“真像”,良久阿母叹道若我是个男孩,怕是下任荀氏家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但即便我是女孩,家中人也从未因此对我有所看轻。后来我才知阿父作为幼子,在荀氏族内都是被宠着夸着长大的,沾了阿父的光,我自幼得到的关注便从来不在少数,日子也因此过得比寻常的世家闺秀畅快许多。阿母不拘着我,阿父的书房、香室我都是常客。

乱世中寻常的生活本就不易,幸亏曹司空治下的许昌安稳富足,让我竟畅快地活了这十余年。

再后来的某天,阿母眼眶红红地告诉我,阿父将我许给了陈家。颍川名门,就是那个一门三君的陈家。阿母说陈家已故去的祖母还是我们荀家人。有这层关系,我嫁过去想必不会受什么委屈。

“那阿母可知,阿父将我许给了谁?”

我平静得出人意料,在听到未来夫婿的名字后更是镇定得不像是个待嫁的少女。脑海里却不由得浮现出那日小院里他长揖问我,郭奉孝何在的场景。

待嫁的那几年里,我再没见过他。

不过有时他会托来串门的郭乌鸦捎些小礼物——乌鸦这名号自然是嘴毒得过分的酒鬼的新戏称。我还抱怨过这人并非他表现出的那般守礼,乌鸦却呷了口酒笑说,若陈长文真是腐儒一个又如何做得他郭奉孝的友人。狂徒,翻阅着刚送抵的琴谱我奉送他了个白眼。

至于未来的夫婿是什么样的人……阿父的眼光定是差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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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惭愧,我至今对昏礼的流程都感到浑浑噩噩的。倒不是没有参与过,我自己的大婚是阿母一手打理的,儿女的婚事也是自己良人和亲家包办的。我所需要做的全部,只是在昏礼上尽心配合就足够了。

因只我一个女儿,阿母央着阿父及笄后又留了我了一两年才出嫁。几个弟弟那时还不过束发年纪,送嫁的时候差点用眼神把长文剐了。花轿前一个个都憋着泪,尤其是小豆丁顗儿,用水汪汪的泪眼控诉我,惹得我差点哭花了早起两个时辰化好的妆。

临行前我见着了候在门口的阿父。他拉着我絮絮叨叨了一阵,末了忽然顿住,沉默许久才低声说“若是受了委屈……记住荀家永远是你的家。”
催妆人催到第三晌,我抬眸撞见他眼底有晶莹的光芒闪过。

我那时候真正生出过悔婚,一辈子留在家中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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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的日子平淡而惬意。不过因着夫君的关系,与其同僚的夫人们时常来往,也比不得闺中自在闲散。

君姑早逝,阿母曾再三叮嘱的姑媳之争自然也无需挂心。长文待我很好,君舅也并无刁难之意。除了后院事宜需要打理,生活似乎与出嫁前无甚差异。

婚后不久,前来传长文家信的信使送信末了又添了句,郭奉孝殁了。初听这消息我怔愣着问,哪个郭奉孝?信使面带惊诧地望着我说还能有哪个,就是常被陈参军弹劾不治行俭的那个,郭嘉郭奉孝啊。

初闻这噩耗我惊异得无以复加。

不是说好人不长久,祸害遗千年吗?他比长文只长几岁……怎就这般去了?

我自然是伤心的,郭奉孝于我如挚友,我没有兄长,便自然而然将他当作了长兄对待。丧兄之痛痛彻心扉,然夫君与阿父定是更为痛心的。

都以为我不知……郭奉孝哪回来荀府不是先去阿父的书房?小院不过是他们为减少丞相猜忌所设的挡箭牌罢了。同是颍川子弟,他们之间本就较他人更为亲厚。却为避那一句交往过密,不知减了多少私交。

回娘家省亲时我见到了清减许多的阿父。他慈爱如常,见我回来眼角绽出细密的笑纹,还细细问了我与长文的近况。只是眼角眉梢不经意间都蔓延着无可抑制的疲惫。

在阿父膝前,我几次嗫嚅着想问些什么,最终也只是行了大礼请他保重身体。

我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我能问的。阿父和祭酒,他们这些顶级谋士倾注毕生心血谋划的大局,他们心甘情愿为最终的共同理想所付出的代价,是我一辈子都不想也不敢深究的。

在香室里我与阿母絮叨了很久。我们感叹祭酒的早逝,她又手把手教我调制安神香。制成后燃上一丸,沉郁的松香缓慢地弥散开来,晃晃悠悠盈了满室。

也亏得阿母制得一手好香,阿父对熏香的喜好才得以延续。

我看着刚制成的香没来由的一阵心慌,酒鬼走了……长文在阵前应当无事吧?

回府后我当即写了封家书托信使交给长文。信中无他,家长里短寥寥数语,合做一句盼君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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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我的幼弟出生了。不久后泰儿也顺利地降生于这乱世。我苦于不能给他安稳宁静的成长环境,却又不能不承认他是幸运的。

他诞生在这样一个显赫的家族中,即便一生碌碌,我与长文也能保他一生安乐。

但我知道我们并不想他这般平庸。他的父亲,他的大父都不会纵容他放任他。

随着泰儿年龄稍长,他对兵器的日渐喜爱,以及他与司马子上越来越亲近的关系也使我不得不认清,他今后也必非池中物。 

作为母亲我希望他能成为他父亲,他外祖这般千里挑一的贤才。但我更希望他能自在而愉悦地活着,不受名利之累,想做什么,想娶谁,都不必顾忌着家族,算计着得失。

而我的希冀终究也没能实现,泰儿成了家族所期盼的英才,他重情重义,也懂事明理。他还是成为了家族的陈泰,再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但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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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父薨了。

初闻噩耗时心口隐隐作痛,酥麻的痛感自心脏传至四肢百骸。不慎脚一软就跌坐在地上。

自幼他就是我仰望的高山,却又是会俯下身牵着我共赏锦绣山川,共看人间烟火的父亲。他胸怀宽广志在匡扶汉室,一朝投入丞相帐下,君臣相知二十年,却不想是如此草草收场。痛心吗?不甘吗?或者只是家族的又一颗棋子而已?

我为阿父着了齐衰。在屋里关了三日终于明白,阿父的死或许是他自己早预料到的。他数次劝谏,丞相无一不纳,外人只感叹君臣情深。而他自知功高震主,却已别无他法以打消丞相的疑虑。

阿父他是端方君子,有着世人盛赞的风采雅量,为人处事、政务能力都无可挑剔。

但正所谓物极必反近而妖。丞相从开始所给予的信任本就出人意料,而后将后方交托与阿父在如今看来更像是为将他推上风口浪尖。万丈高楼只身伫,王侯将相,倾覆时自是比常人更痛。

最终或许是丞相于心不忍,只架空了阿父的权利,仍授了个三公的虚衔。但阿父他心知肚明,这辈子是再不能被重用了。

 

我在棺前长跪不起。想去质问长倩和叔倩,为何不拦下父亲。

但我又有什么资格去问?

连阿父因何而死我都看不透,又该以何面目去质问那些早已看透却有心无力的人?重要的人先后离去我却无能为力。恍惚间想着阿父这般从容赴死,倒像是殉道了。

对了,这不就是殉道吗。

阿父心里一直有个盛世,像是武帝时期国泰民安的汉家天下。那时的长安,是锦绣富丽的长安,是万人梦里的长安。而非如今的许昌,冠冕戴得再堂皇,也终究只是一方割据势力的都城罢了。

阿父他何尝不知盛衰枯荣,王朝更替是天下大势?他只是为自己助曹公改变正统的道感到无力罢了,即使这些改变或许是好的,但终究不是大汉的既定规则了。何况四海尚未定,丞相此时称公着实与最初的愿景相悖。

既如此,此时去了也是好的。至少不会在岁月更迭中将与魏公多年的情分消磨殆尽。过段时间待魏公平静下来,他对阿父或多或少,都会怀着那么点愧疚吧。阿父之于魏公,或许就像李夫人之于武帝,此时离去,留下的反而是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不这比喻太糟糕了。

如我所想,阿父去后的那些年里,魏公对荀家的爱重不减。这其中自然少不了位高权重的族兄的努力。偶尔回娘家时收获长倩“又被魏公关心工作和生活了”的惶恐表情,我就会在偷笑后暗暗算着阿父离去多久了,然后小声安慰他“这约莫……是魏公想念阿父了。”

生活又回到了日常平静而美好的日子。

 

除了——粲儿你能不能坐端正点,没个正行怎么比伯益还像他父亲的做派——泰儿你别学他!

熊孩子还是一样的不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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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父去后不久,族兄也弃我们而去,接着是魏王。后其子丕即位为魏王,不久献帝禅位,魏王登基。以魏代汉,改年号为黄初。这一年,是为黄初元年。

黄初年间的诸事纷杂,只觉得每日都脚不沾地,细说起来却又不知在忙些什么。长文总算做到了当年阿父的位置,站在那个位置看到的大魏和当年的大汉是否有所区别?只是随着他因公务留宿尚书台的时日渐多,我终是没机会问他了。

难得空闲时我会想起阿母当年亲手教我调香、品香的时候,四肢百骸为香气所浸润,连带着并不甚好的糟糕情绪一点点随着博山炉里腾升的轻烟晃晃悠悠地消散在屋内,后来……琴是渐渐弹得少了,我却也养成了制香的习惯。

顗儿登门时,我印象中的小豆丁已是束发之年,清俊挺拔一如他的兄长们。我便在一室暖香里恍惚地出了神,想起出嫁时为我哭花脸的自家的少年们。待到被眼前的小少年唤回神时,恍惚才发觉已过去十余年的光景。

十余年,我早已从荀家涉世未深的大女儿成长为陈家能独当一面的宗妇。这十余年间,阿父去了,族兄去了,君舅、还有阿母……

近些年发生的事情如乱花过眼,我只得以亲友的死亡为记程。这实在是很残忍的事情,但只有这样,这几年的一幕幕在我脑海里才不至于朦胧似雾里看花。

或许是人年纪大了,记远不记近。几年前对这些事情的印象都模糊如斯,遑论如今。

如今?如骤然划过的一道霹雳,随着这一词的浮现和画面的破碎,我倏地惊醒。

竟是又梦到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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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风雨如晦的时候,兼又迫近黄昏,无光的内室暗沉得像是冬至日的黑夜,漫长而令人窒息地没有出路。沉疴未愈的残躯早已做不来当年拔簪挑灯的娴雅姿态,伸手扶着仍有些昏沉的脑袋,我出声唤了掌灯的小丫头去燃盏灯。

随着渐亮的昏暗烛光,梦中的往事也似拨云见日般清晰了起来。顗儿来的那日适逢长文回府,便被留下多聊了些东西,谁知当晚长文便在我面前夸赞顗儿“不堕乃父之风”。

我笑他这么喜欢不如替荀家多管管他和粲儿,少年人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长倩这个长兄怕是顾不过来。谁知他竟一口答应。也是不知哪日的闲谈里已成家的奉倩感念起长文对荀家的帮衬,我才知晓长文自阿父去后便对荀家多有照拂,否则弟弟们又怎会隔三差五的登门,还总赶在他回家的日子。

兜兜转转,原来我一直是傻的那个。

以为他在朝堂上奔波操劳,便顾不得家中琐事。有些事他却一桩一件办妥了,只是不与我讲,怪道是家中风平浪静无甚烦心事。原是烦心事都被他解决了去。他这人啊……竟是找不出什么贴切的词来说他好了。

阿父去了二十余年了,阿母也离开十余年了,长文呢……我竟是记不清他去了多久了。那个无论做什么面上都一本正经的人,那个会笨拙地安慰我说着稀罕我的话的人,那个到最后都要叨叨几句让我多活几年的人啊……他去了多久了。他走后的日子仿佛一切如常,院里的木槿谢了又开,室内的香长燃不灭。只是夜半惊醒时身边的榻上也是冷冰冰的,再没法子像先前那般沉沉睡去了。

窗外风疏雨骤,心里想起他却像被春风轻柔地拂过。

刹那间恍惚回到那年小院,缓步走过垂花门,他拱手问我话的样子。

一晃,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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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考完试翻文件突然翻出的脑洞,才想起是一年前旅行前的空闲期写的,但写这篇的目的却真是想不起了【可能只是想写当男神的女儿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呢\(//∇//)\

其中对令君便当的分析较为粗浅,却是我一贯的想法,或许今时今日又有了更深层次的解读,但我始终认为那是他独特的殉道方式。他朝着匡扶社稷的目标竭尽所能,而老板在中途因为种种原因想要求得一些东西,却偏离了令君的初衷,因此令君才会反对。若是等到天下一统,称公还是封王,说不定令君也不会反应如此激烈。而此事如导火索,两人多年来的小矛盾积攒到如今有了突破口形成了质变,才会导致这场悲剧。曹公固然有错,令君也太过理想化了。【荀·理想主义者·彧x】

刍荛之言还请见谅。占tag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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